济南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图集（1989年版）编制述评

　　作者：马交国

　　近日，在承编市规划局改革开放实录工作中，搜集资料，偶然发现了《济南市历史文化保护规划图集》，如获至宝，捧读图集，虽经历近30年，仍能闻见其中浓浓的墨香，而在图集背后，深藏着泉城规划人对历史的负责，对文化遗产的坚守。

　　这本图集装帧精美，图文并茂，尤其图纸，在那个年代，没有电脑制图，都是手工绘图，从图纸的表现上，我们能够看到老一辈规划人的严谨认真，一丝不苟。整本图集，分前言、目录和正文三部分。在扉页上，写有济南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委委员会关于同意济南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的决议（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市十届人大常委会第三十次会议通过），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规划报批程序之规范。在图集最后，有图集的编纂委员会和编制小组名单。编纂委员会主任委员翟永浡，时任济南市市长，副主任委员为刘振嵩、郭德耀。谭永青等9人。编制小组中，主编为凌锡铤，时任规划局局长。从这个名单上，我们可以看出市政府层面对这项规划的高度重视。

　　在图集的前言里，首先讲述了济南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济南人们为此感到骄傲”。其中有一句是“济南地处岱岳、济水之阴，古齐重镇，汉设郡治，隋唐为州为郡，宋升为府，明改省治。从此以后，济南作为全省政治、文化中心，迄今未变。”短短一句话，对济南的历史地位变迁进行了概况，可以说言简意赅。特别是，对岱岳和济水的表述，非常准确。联想时下，我们对济水知道多少，济水已然不知，有何谈济南？

　　接下来，前言继续以简练的文风，对济南解放以来城市建设和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历史进行了概述。指出，1986年，济南被列为第二批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是本次图集编制的主要背景。并由此提出了此次名城保护的指导思想。即“贯彻全面保护区与重点保护区相结合，保护文物和科学利用相结合原则。以达到沿着历史文脉，保护好名城的文物古迹，古城传统格局和独特风貌。维持济南历史名城文化的连续性，做到古今和谐，古为今用，古今交相辉映，……”这一指导思想，不仅在当时是领先的，很好地指导了此后十几年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工作，而且对于《济南市城市总体规划（1996-2010）》和《济南市城市总体规划（2011-2020）》起到了很好的指导作用。

　　整本图集分为十部分，第一部分是济南市历史文化名城的形成与发展。从远古到史前，从殷商到明清，从开埠到建国以后，对历史文化名城形成进行了梳理，对历史文化资源进行了总结，指出：名士诗词“为今天古城保护和建设规定了特定的艺术境界，也使名城的声望更加远扬。”第二部分到第四部分分别介绍了名城保护规划的指导思想、基本构思、主要原则。第五到八部分分别介绍了济南古城保护规划、古城泉水保护规划、近期保护建设意见、实施措施。第九部分介绍了两处革命纪念地。第十部分为规划图纸，共25种45张图纸，主要图纸有城市变迁图、市区保护规划图、市域保泉规划图、古城保护现状图、古城保护规划图、古城用地规划图等，还对趵突泉、珍珠泉、五龙潭、黑虎泉等四大泉群的保护规划进行了明确，对题壁堂、英雄山烈士陵园、兴国寺、齐长城保护、清河太夫人墓等名人墓园保护规划进行了表现。

　　在第三部分济南名城保护的基本构思中，结合济南的特点，提出了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内容，概括为：一带一片仨街坊，五十二点一个网。“一带”是指从千佛山到黄河南北的鹊、华二山这一风景文化带。在这个带上，集中了山、泉、湖、河、文化古迹等构成名城的人文、自然诸要素。 “一片”即明府城。“仨街坊”即司里街——所里街，珍珠泉地区、剪子巷。五十二点指济南市域范围内保存较为完好的五十二处文化古迹。一个网是指包括古城在内的连接整个市域范围内风景名胜区的旅游网络。值得一提的是“一带”，这个风景文化带，被后来的吴良镛先生在泉城特色风貌带规划中加以阐释，归纳为“山、泉、湖、河、城”有机结合的城市风貌，这一表述被国务院批复济南城市总体规划（2011-2020年）的文件中所强调，成为济南的标志性特色风貌。因此，时间走过27年，这一风景文化带的引领作用仍然格外突出，因为它科学概况了济南古城的城市空间构图，“是维系古城形成的生命线”。

　　第五部分是济南古城保护规划，古城指的是现环城公园所包围的这一片，即明府城。规划在分析济南山水格局时，根据《管子》：凡立国都，非于广川之上，必于大山之下，高勿近旱而用水足，低勿近水而沟防省。“济南古城的选址，则是巧居广川之上，大山之下，两利兼得，城南的四里山、马鞍山、千佛山、佛慧山等，是城市的绿色屏障。古城建筑轮廓线低缓，透过几条风景视廊，自然地将青山与古城维系成有机整体，这在北方城市中是很难得的”。这一段分析，独到而深邃，充满着对自然的敬畏，同时又师法自然。当前，我们正在进行“青山进城”的规划研究，建设现代泉城，我想这段分析该是最直接的参考。

　　7月21日，国务院批复同意《济南市城市总体规划（2011-2020）》，在批复书中，要求保护城市历史文化和特色风貌，特别是控制好大明湖周边的建筑高度。关于大明湖周边建筑高度控制，1989年版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早有预见：“泉水风景，园林名胜四周建筑高度的控制，与文物估计四周的高度控制原则相同。其目的是使空间较为疏朗，或者能够为泉水景观组织较好的借景，不至于使人在泉水旁有井底之蛙的感受。”还有，“整个古城区的建筑高度控制原则是既要满足人们的视觉行为，即：大明湖、西门、南门、东护城河、解放阁附近可以观赏山景。又要考虑古城区用地紧张，节约土地。建筑物该放高的不苛求，该压低的不放高。”规划还通过1988年5月9日实地测量和反复计算，在大明湖北岸湖水排入西泺河出口处和历下亭西30米处测得观千佛山山巅仰角分别为3°12′50″、3°23′26″.通过这个数字，我们能够看出老一辈规划人对观山视廊的重视，这种精益求精、严谨求实的作风，值得我们年轻一代学习和发扬。

　　第六部分是古城泉水保护规划。规划指出，济南素以“泉城”著称，然而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大和工农业生产的发展，地下水的开采量与日俱增，致使泉水出现断流。规划从泉水成因入手，对地下水贮存量开采现状、地表水资源利用情况进行了深入分析，提出了保泉措施。保障泉水终年涌流。应该说，这一版泉水保护规划，对于保持泉城特色具有尤其是重要的意义。为了泉水的涌流，我们应该合理开采地下水、开辟新水源、补源、接流、成立专门水资源决策机构。可以说，为了我们的泉水持续喷涌，老专家们提出了种种措施，起到了明显成效。应该说，今天我们四大泉群依然持续喷涌，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早期的科学规划、综合施策。

　　第九部分是革命纪念地。这是当时历史条件下的时代特色，介绍了毛主席视察北园公社纪念地和周总理视察北平军调部济南小组纪念地。看似寻常巷陌，主席总理曾驻。这是我们的“红色基因”、共产党人的“红色乡愁”。我们不由联想到红色旅游，我们济南中共的早期活动中心之一，在党史上占据重要地位，我们该将一些珍贵的历史纪念地挖掘起来，让革命纪念地成为当代人的教育基地，让一代代的共产党人不忘初心、继续前进。

　　图集的第十部分就是图纸部分，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一幅幅饱含深情的作品，凝聚着老领导、老专家的“大师匠心”、“耿耿丹心”，规划成果是时代的反映，也是规划师智慧的结晶，虽然时间已经久远，我们仍然能想象出当年规划人一笔一笔勾画蓝图的情景。如今科技的发展使得我们用计算机制图了，效率比以前大幅提高，然而扪心自问，我们有多少图纸是经由自己的内心，靠自己的智慧和情感完成？又有多少图纸成为经典，几十年来一直指导我们的城市建设？

　　在45张图纸中，既有四大泉群、灵岩寺、千佛山等知名文化保护单位的保护规划图，也有齐长城、城子崖遗址、东平陵故城、孝堂山郭氏墓石祠、黄河风景区、清真南大寺等不太知名的保护规划图。不仅图纸很精美，而且文字也很优美流畅，堪称经典。例如，城子崖遗址概况中，对龙山文化进行了介绍，指出龙山文化遗存对于研究济南地区的古老文化与中华文明的关系，以及研究我国私有制的产生和国家的起源问题，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城子崖遗址保护意见是这样表述的：“城子崖遗址绝对范围的划定，向西至巨野河，向东与东平陵故城的保护范围连接，北面到杜张庄和田家庄的村落南边界，向南至杲家村的北边界。在保护范围的孙家庄、山城村、大官庄等村庄的发展要严格控制，山城村不得再向北发展。在城子崖遗址所划定的绝对保护区内，严禁取土、深翻土地和兴修农田水利工程，将来可建设遗址博物馆。”

　　可见，规划意见对文化遗存保护考虑可谓细致，特别是将龙山文化的意义提到了对中华文明贡献的层面，因此是极具五文化价值的。记得著名历史学者王育济教授将龙山黑陶视为中华民族自证物品，意即龙山黑陶是中华文明首创。其次，对未来建设遗址博物馆的建议，也在1991年成为现实。由此可见，我们现在的规划编制一定要体现历史的继承和对未来的引领，只有这样的规划才是科学的。

　　时代已经发展到2016年，这部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走过了27个春秋。尽管，由于历史局限，这版规划存在一些不足，例如没有将商埠区列入重点保护范围等。今天我们依然能够看到它历久弥香的理论光芒和时代价值。这就是尊重规律、师法自然、整体保护、积极保护、统筹兼顾。由于规划编制的时代在计划经济时期，规划理论、技术方法和人才都严重缺乏，法规制度体系也不够完善，这版规划的编制水平之高、影响之大是难能可贵的。这版规划被后来的泉城特色风貌带规划、泉城特色标志区规划、城市总体规划所沿用，对于城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2015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城市工作会议中指出，城市规划要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而在27年前的这版规划中，我们能够找到这个理念的另一种表达。著名建筑规划大师吴良镛先生指出：“文化是建筑和城市之魂。我们必须强调历史文化在城市建设中的核心地位。”当前，中央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我市提出建设现代泉城，现代泉城即建设与经济文化强省省会相适应的现代化城市，为此我们必须从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为切入点，从1989年版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为基础，将历史文化之“源”与城市化发展之“流”结合起来，实现源远流长、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