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瑞芳：读名著要选好注本 从人物里体味民族精神

主持人郑训佐致开场词

马瑞芳教授　

马瑞芳教授与观众互动

现场观众认真听讲

　　大众网济南12月20日讯（记者 牛乐耕）20日下午，在山东博物馆一楼报告厅，著名学者、山东大学马瑞芳教授做客第111期齐鲁大讲坛，以《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和《聊斋志异》中的小说人物为例，跟听众畅谈中国古代小说对现代社会的道德哲理启示。本期齐鲁大讲坛由山东大学教授郑训佐主持。从本期开始，山东广播电视台作为主办方正式加盟齐鲁大讲坛，《新杏坛》将同步录制播出讲座精彩内容。

　　访谈内容摘要  

　　马瑞芳：大家好！我们今天跟大家交流的题目是《中国古代小说人物对我们的道德启示》。

　　看小说，大概是我们在座的很多读者朋友的爱好。看小说不就是消遣吗？为什么千百年以来有那么多的作品，随着日月的流逝它都消逝了，而另外一些作品却成为名著？像四大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还有我们山东作家的《聊斋志异》。有很多的原因，艺术上的成就我们今天没有时间跟大家讲，但在这些作品当中，始终贯穿着一个特点，就是他们的人物身上弘扬的、彰显的中华民族最可贵的精神，那种对理想的追求、对人格的坚守、对事业的拼搏、九死而不悔的那种精神。

　　《三国演义》，这是大家非常熟悉的，《三国演义》写的是将近一百年之间的连年不断的战争，写了几个政治集团的斗争。而整个书的主角，毫无疑问，诸葛亮。诸葛亮在我们的民族传统当中，已经成为智慧的符号。他如何的料事如神，如何的借东风，如何的空城计，如何的草船借箭，这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而诸葛亮身上最令读者受到感动的，恐怕还不是这些智囊故事，而是他的人格，他的追求。

　　当诸葛亮在隆中高卧的时候，他就在关心着人民的疾苦，他就在观察着哪一个政治压可能给人民带来福祉，哪一个政治家可能会给人民带来灾害。当他高卧隆中的时候，诸葛亮跟朋友谈起来，他是以管仲自居的，就是齐国的名相，跟他的朋友说，你可以做到太守，而我可以做宰相。刘备三顾茅庐来请诸葛亮，我们看这个小说就发现，我们中国古代小说，写人和自然的融合写的特别优美，刘备第一次来访孔明，他走到隆中看到的景色是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清澄。松篁交翠，猿鹤相亲。这是一段浅显的文言文的描写，山不高，但是这个山长的很秀丽，水不深，但是清澈见底。浓绿的松柏和翠绿的竹子交相辉映，猿猴和仙鹤很友好的相处。这么好的一个环境，就高卧着一个有志报国的诸葛亮，这叫做人杰地灵。

　　诸葛亮未出茅庐便知道，鼎三分天下。他出茅庐之后，就协助刘备怎么样战胜残暴的曹魏集团、怎么样建设了蜀国，赤壁之战之后，形成了鼎足三分的局面。诸葛亮从高卧隆中的隐士，变成了安居平定的宰相，他把蜀国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他又一直想恢复汉室，做了很多工作，曾经六出祁山，九伐中原，最后积劳成疾。当他和司马懿对阵，最后一次征讨的时候，司马懿派来的使者，诸葛亮也派了使者去给司马懿回信。司马懿就问他的部下，你们丞相怎么样？使者就告诉他，我们丞相伐多少多少以下都得亲自过问。你们丞相吃的多吗？吃的很少。司马懿就感叹，食少事多，岂能久乎？

　　不久，诸葛亮就在五丈原病重不能支持，他让自己的部下推着小轮车，最后一次视察兵营，感叹悠悠苍天，你就不能再给我日子，我的生命就到此结束了。而这天晚上，司马懿在他的兵营里夜观天象，他就看到天上有一颗非常大的、很明亮的星从天上掉了下来，落到蜀营当中，三投而起。司马懿很高兴地说，孔明死矣。罗贯中写的是，这天晚上汉丞相归天，天愁地惨。

　　我每次读到这些情节，我总是为诸葛亮之死潸然泪下，因为诸葛亮留给我们的精神，是一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这是他给皇帝写的《表》里面所说的，大概是二十一二年前，中央电视台播完了王扶林导演的《三国演义》，请了全国好几个专家，先去参加《三国演义》的总结研讨会，在这个会上，我就做了一个发言，我就说到，诸葛亮是《三国演义》无可争议的主角，诸葛亮的扮演者唐国强很高兴，他晚上来找我交谈，从7点一直谈到12点，他详细跟我讲他是怎么样塑造诸葛亮这个形象的。他有一段话对我印象很深刻，我到现在还能记住，他说我之所以能够像大家所说的，从一个奶油小生到能演诸葛亮，我是真真正正、认真学习了《三国演义》里边诸葛亮整个的故事，学了诸葛亮的精神。当我演到诸葛亮之死的时候，我就是要体现一种万古凌霄一羽毛凄然的飘落，当时都带着表演的跟我讲。这是一个著名演员演诸葛亮的体会。而诸葛亮的形象，那是我们剧团的长青树，更是小说里面让我们百读不厌的一个艺术形象。

　　而和《三国演义》同时的另一部长篇小说《水浒传》，它和《三国演义》一样，是中国古代长篇小说的开山之作。《水浒传》，按照我们这些研究者对它的分类，在中国古代长篇小说当中，可以分成四大类，第一类就是《三国演义》这样的历史演义，第二类是《水浒传》这样的英雄传奇，第三类是《西游记》这样的神魔小说，第四类是《红楼梦》人情小说。《水浒传》，英雄传奇，它就是写英雄的，而水浒英雄，大部分都是被逼上梁山的。逼上梁山，那就特别要体现一个“逼”字。

　　但是当我们看《水浒传》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些人原来根本就不需要上梁山。他原来的日子就过的比较滋润，很舒服，很有钱，也很有地位。他为什么还要上梁山？为了正义。这就是晁天王晁盖上梁山的故事。晁盖本来是一个很有家财的一个人，也很有威望，外号叫“晁天王”。但是他听说梁中书搜刮民财，弄了十担金珠玉器要给他的老丈人贺生日。当他接到刘唐来报，知道有这么一宗不义之财，我们为什么不把它取了？于是他就请了吴勇、阮氏三兄弟、白胜，还有来报信的刘唐、公孙胜几个人联合起来到黄泥岗把生辰纲给劫了。官家追捕的时候，宋江给他送信，他们几个人就上了梁山。

　　这就是水泊梁山最早的义军。为什么说他们是最早的？原来也有义军，但是原来是白衣秀士王伦，有点嫉贤妒能。而晁天王上去之后，大大扩充了义军的队伍，而在我们山东在梁山，梁山泊上高高挑起了一面旗子，叫“替天行道”，在梁山泊我们把它叫做乌托邦的乐土上，就出现了一个人人平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劫富济贫。

　　咱们山东很多人上了梁山，恐怕大家印象最深的，山东英雄，当然是山东好汉武二郎。武二郎本来也是一个下级的小军官，但是他太有才能。他为了找自己的哥哥，经过景阳岗，店家劝他，你不是要喝酒吗，我们这个地方叫做“三碗不过岗”，因为我们的酒太容易醉了，只能喝三碗，武松说什么？我就不信，只管倒来，连喝了十八碗。别人三碗就醉倒了，他喝了十八碗还没醉倒。但是到了岗前一看贴着告示，县官贴的，这个岗上有猛虎，大家晚上不要从这儿走，最好是白天几个人携伙，拿着家伙事才能过去。武松独自过去，果然遇到了斑斓猛虎。武松打虎的情节我不用跟大家再形容了，这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

　　我记得当年拍《水浒传》的时候，还出现过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借了一只动物园的老虎来拍打虎。为了试这个老虎的勇猛程度，抓了一只活的鸡扔进去，结果把老虎给吓跑了。后来武松是怎么打的虎？是弄得假的虎。

　　打虎英雄武都头，但是他出发的时候，他的哥哥却被他的嫂子潘金莲勾结了西门庆用毒药杀害了。当武松回到他所任职的衙门，自己是县里面一个小官，我的哥哥被人杀了，而且我有证明证据，我找到了当时和我哥哥喝酒，拿到了他的乌黑的骨头，证明他是被我嫂子毒死的。而且还把西门庆送他的银子拿出来，我是有人证物证的。还有当时去捉奸的郓哥儿都可以作证。但是县官说你的证据不足，县官因为拿了西门庆的银子。武松一听我的证据不足，你收了银子，你执法的犯法，怎么办？我自己办，我自己既是检察院，又是法院，我还是刽子手。把王婆请来，把四邻请来，谁会写字，早安排好，把嫂子叫来，摸出一把刀叫王婆交代，王婆交代完了，潘金莲交代，录下了口供，一刀把潘金莲杀了，脑袋割下来，带着王婆到县里自首。有证词、有人证，县官没得可说了，只好按照当时的律法，把武松发配了。这是武松第一次打人，打了害死自己哥哥的地头蛇西门庆。

　　在他的发配的过程中，又醉打蒋门神，打蒋门神又犯罪了，又血溅鸳鸯楼，山东好汉武二郎，打了山中猛虎，又打了人间的恶虎，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一种大无畏的英雄精神。为什么《水浒传》叫英雄传奇？因为它写的就是这样一种英雄精神。如果说诸葛亮这是一个历史人物演化成文学形象，武松、鲁智深、李逵等等，这是现实当中的人物进入了文学形象。

　　那么《西游记》里面的人物，就完全不是现实当中的人物了。大概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孙悟空哪儿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所以不久前国家开放二胎，出现一个段子，说唐僧和几个徒弟在走路，突然那里炸山了，唐僧就说，悟空，你妈生二胎了，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但是他蹦出来的那块石头很有讲究，那是中华文化的化身，它是根据中华文化的要求来长的，多宽多高，都是按照中华文化的要求长的，从里边蹦出来，无牵无挂。孙悟空既没有父亲又没有母亲，所以他从来不搞人际关系。

　　我记得我曾经在35年前带五个国家的留学生，给他们讲《西游记》。到了年底，叫他们写作业交给我。其中有一个留学生是瑞典来的，当时是已经将近30岁了，已经懂五个国家的语言，当时我给他讲《西游记》的时候，完全按照中国传统的讲法，他都听了，但是到交作业的时候，我讲的话一个字都没有，而且他还批判传统教材。他说中国的传统教材讲的《西游记》，都没有按照人的特点来分析，都是按照政治观点来分析。他说其实《西游记》是一个极端天才的人物，它体现的是一个极端天才人物的不安分，这种极端天才的人物，他就不能是父母所生，他只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这个留学生说，其实其实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孙悟空，只是我们受到社会的束缚，我们受到各种各样条件的限制，我们不能够自由发展。他在他交给我的作业卷面上，最后写了这么一句，这是1980年，“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万岁万万岁”。他把作业交了，办公室的人都在围着看。因为当时，1980年什么人能万岁？毛主席，其他人都不能万岁。大家就说，马老师你怎么给他评分？孙悟空都万岁起来了，这还能及格吗？我本来坚持要给他优秀，但是教研室讨论，说这只能给良好。这就是孙悟空的国际影响。

　　这个学生最后做了什么？瑞典王国副首相。就是孙悟空的战斗精神，能够影响了国外的政要。这不是很有意思的吗？我们看《西游记》孙悟空，我们经常感兴趣的是大闹天宫，这一点大家都是非常熟悉，我就不给大家讲了，我想大家还应该特别注意，孙悟空在大闹天宫之后，被压在五指山下。如来佛说你能跳出我的手掌心，你就回花果山为妖，没跳出去，一翻掌，把他压到山下，一压就是500年。

　　孙悟空在山下压了500年，根据我的分析，孙悟空就是在思考，我的人生或者说我的猴生，我得换一种活法，我不能再这么大闹天宫了，我得换一种理想，换一种追求。寻求另外一种人生价值，他找到了新的人生价值，就是保护唐僧取经，自己也取得正果。当唐僧走到山下，把他从山里救出来，他拜了唐僧为师之后，那是一个多么顽皮顽劣的猴啊，但是他对老师态度恭谨。他有时候也发牢骚，我这个老师太稀松了，太脓包了，听到盗贼就吓的流泪，吓的哭，太不中用了。但是他还是非常尊敬他的老师，他要保护他的老师去西天。

　　所以在西天取经的过程当中，孙悟空是经过了多少难？包括唐僧在没有西天取经之前的难，九九八十一难，很多的难全靠孙悟空来化解。三打白骨精，一打变的是美女，二打变的是老太太，三打变的是老头，孙悟空火眼金睛，都看出来了，这是妖精，师傅不让打，我还是坚决要打，师傅念紧箍咒也要打，师傅把他轰走了，我也得打。三调芭蕉扇，那是非常生动的。还有很多其他故事。

　　大家就总结了这么一句话，也用到我们的人生当中，叫做“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这是从哪儿来的？从孙悟空这儿来的。孙悟空这个形象，是最得到我们的开国领袖毛泽东主席欣赏的一个文学形象。有一本书这么厚，叫《毛泽东读西游记》，毛主席引用《西游记》说话比引用的《红楼梦》要多得多。他经常说，国民党政府连弼马温都不让我们做，我们只好大闹天宫。他经常说，你们要记住，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当时苏联出了修正主义，中共要和他们斗争，毛主席写了一首诗，“今后奋起千斤棒，只缘妖物又重来”。孙悟空这种除恶务尽的精神，那是非常必要的。孙悟空这个形象，那是全世界都非常喜欢的。咱们再过十几天就是猴年了，我建议大家好好看看《西游记》原著，当然也可以看现在这种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戏说《西游记》，但是我是基本上不看的。比如说你看着看着，孙悟空还有了女朋友，看着看着唐僧还和观音菩萨接吻了，这叫什么一套？这不叫改编名著，这叫佛头增秽。这是我们神魔小说的一个非常精彩的人物。

　　历史演义、英雄传奇、神魔小说，人情小说，人情小说的代表作，就是《红楼梦》。大家看《红楼梦》，肯定很多人很纳闷，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中华民族的伟大力量，你能够在这本似乎是写风花雪月的作品当中获得吗？我的回答是仍然能够获得。一方面，我们看《红楼梦》，《红楼梦》本身是一本小说，作为小说，它是中国古典小说艺术成就的顶峰。但它又不仅是一部小说，它还是中国文化的集粹，诗、词、文、赋、诔、诸子百家、稗史杂录等等，建筑园林，你都可以在《红楼梦》里看到。所以我在讲座就说，如果你想念自己的祖国，但你到外地去了，到外国去了，怎么办？背包里放上一本《红楼梦》，什么时候想念祖国了，打开从任何一回看都可以，任何一回都可以让你感受到璀璨的中华文化、灿烂的古老文明，你还能看到中国的美食。从刘姥姥吃的茄鲞到贾宝玉吃的豆腐皮包子，一直到妙玉用雪水沏的茶，中华文化里面有多少美好的东西，你都可以在《红楼梦》里面诗意性的看到。

　　《红楼梦》的人物身上他有理想色彩吗？它对我们今天还有道德教育意义吗？我记得大概是七八年以前，我在上海做了一次讲座，四大名著，我讲了《红楼梦》。当时中央电视台的小崔也去做听众，他提了一个问题，问我们现在怎么样向青年学生宣传古典文学？我在回答中提到，有的老师做实验，我也做过实验，就是让大家挑《红楼梦》里边，叫男孩挑五个女孩，《红楼梦》的五个女孩，你挑其中的一个做你的伴侣，叫女孩挑《红楼梦》的五个男的挑一个做你的伴侣。挑的结果完全出乎教授们的意料之外。教授们认为，女孩子们很可能都得选贾宝玉。但是基本上没人选。有的人选薛蟠，为什么？因为他有钱，我可以给他当家。很多人选北静王，哪里有就更充足了，他地位这么高、财富这么多，出门有凯迪拉克，回家住宫殿，我还用拼搏吗？为什么不选贾宝玉？贾宝玉不读书，现在要硕士、要博士，没有学位在社会上怎么混？不选贾宝玉。男孩选呢，选宝钗，温柔典雅，懂事。还有的选袭人，大男子主义，我选这么个老婆伺候我。没人选林黛玉。

　　但我今天讲讲林黛玉身上的精神，林黛玉表面上看来是一个哭哭啼啼、使小性子的女孩。但在我看来，她和贾宝玉是《红楼梦》的灵魂。贾宝玉是男主角，贾宝玉是个什么人？他的家长对他的看法，是贾府的忤逆子弟、不肖子弟。曹雪芹在一开始就用两首西江月写了，这就是不肖子弟，他不肖在什么地方？用我们现代的话语来说，就是贾宝玉专门和主流意识形态对着干。封建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无非是第一，读书人要读圣贤书，要参加科举考试，要为皇家服务。也就是说要读书做官、光宗耀祖。贾宝玉不干，贾宝玉不愿意读圣贤书，他愿意读唐诗宋词，读《西厢记》，他把那些一心想通过科举做官的人叫做“国贼禄鬼”，他的父亲希望他和贾雨村这样的人多交往，他非常烦，每次来了都有老爷陪着，非得叫我，不愿意陪这种当官的。而且最要不得的，封建社会的最高道德，叫做文死谏，武死战。文官要死在直言进谏，武官要死在为皇帝开拓疆土上。贾宝玉说这最要不得。你去死谏、死战，你把父母放到哪儿？这是和封建最高道德对着干。封建社会讲究的是男尊女卑，而贾宝玉有个理论，这是很有名的理论，叫做男人是女泥做的骨肉，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就觉得清爽，我见了男人就觉得浊臭逼人。他为什么这样说？他为什么说男人是泥做的骨肉？他认为像贾雨村这样的男人，都是满脑子功名利禄，满肚子脑满肠肥。都是这么一帮人，所以他不愿意和他们为伍。

　　正因为他有这样的思想，所以他在大观园里，他为丫头服务，为丫头淘胭脂。我曾经说过，贾宝玉如果生活在当下，很可能是一个很有名的化妆品商。他告诉丫鬟们，我这个香粉是怎么淘出来的，胭脂是怎么调出来的，口红是怎么制出来的，他都是用真真正正的大观园里面最天然的产品。他爹都不知道，他爹要知道，早就把他揍死了。他爹只是因为他所谓害的金钏跳井，和戏子来往就把他打个半死，如果他爹真知道他这些言论，就更得把他揍死。

　　贾宝玉的家族，希望他成为荣国公的继承人，当然也希望他在婚姻选择上，要按照家族的愿望来办，但是贾宝玉的爱情选择和他的婚姻选择是不一样的，婚姻选择是家长的，贾宝玉选的是林黛玉。贾宝玉为什么选林黛玉？林黛玉长的漂亮吗？林黛玉长的确实漂亮，曹雪芹写了，林黛玉病如西子胜三分，她像西施那样病恹恹的，但是她比西施还要漂亮，她漂亮在什么地方？她漂亮在有文化上，娴静如娇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这个女孩太漂亮了，而且她和贾宝玉有三世缘，当年林黛玉是仙界的一棵小草，贾宝玉是神瑛侍者来灌溉它，小草修成仙女在离恨天外怀念这个神瑛使者，神瑛使者下凡做了贾宝玉，绛珠仙子也跟着到了人间，要把一生的眼泪全还给他。这样的一个优美的还泪说。他两个人是有爱情的根源，三世的情缘，林黛玉非常漂亮。但是主要是因为这个吗？非也。主要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心灵相通，心气相通，心性相通。

　　刚才我们说，贾雨村要求见贾宝玉，贾宝玉发牢骚，史湘云就说，你应该和这些为官做宰的人来往，你总在我们姑娘堆里混算怎么回事？贾宝玉一听就翻脸了，说姑娘，你到别的懂经济的人的屋里坐坐。袭人就说，你看，他总是这个样，上次宝姑娘这么说，他也是抬起脚来就走了，说起来，宝姑娘真是叫人尊敬，都没在意。这要是林姑娘，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贾宝玉说，林妹妹说这种混帐话吗？她如果说这种混帐话，我早就和她生份了。史湘云一听，这叫混帐话。

　　林黛玉从来不要求贾宝玉立身扬名。整个的《红楼梦》，前80回读下来，林黛玉从来不要求他你好好读读四书五经，好好考个功名，从来没有这样的话。林黛玉只是要求，你得对我好。林黛玉自己，那是一个灵魂非常高贵的人，曹雪芹是把林黛玉安排在大观园的潇湘馆来住，潇湘馆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凤尾森森、龙吟细细，长满了绿竹，阶下有清泉流过，潇湘馆里边鹦鹉都会念诗，而林黛玉就在这里做诗意的栖存。林黛玉在潇湘馆写了很多的诗，因为她和贾宝玉心性相通，因为她和这个社会不合，她受到贾母很多的白眼。她感到生存的压力，所以她写了《葬花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就是我宁可像落花一样被埋葬，我也不和你们同流合污，这是一种多么清洁的人格精神，而这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当她和贾宝玉的爱情逐渐逐渐的成熟，她又在潇湘馆写上了《题帕诗》、写下了《桃花行》，当大观园的人在一块联诗、写词的时候，她又写了《永续词》，驾驭东风，我就是随我的意思，凭尔去，任烟流，我就是我行我素，我就要维持我的人格。你要对比一下薛宝钗写的，那完全不一样，同样是一团飞舞的柳絮，人家薛宝钗写的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太不一样了。

　　哭哭啼啼的林姑娘，似乎很小心眼的林姑娘，她的身上不是同样能给我们中华民族优秀品质道德启示吗？大家看《红楼梦》的时候，不妨仔细推敲一下林姑娘的一系列的作品。这是一种文学奇观，在中国文学史上，有两位最著名的女诗人，一位是汉代的蔡琰，一位是咱们山东的李清照。但是因为曹雪芹虚构出来的女诗人林黛玉的作品，它的影响是绝对一点都不比这两个真实的诗人差的。这是四大名著。

　　我们还要再谈谈我们山东的骄傲，《聊斋志异》里面的一些道德启示。三天前，我刚刚在淄博的图书馆做了一个聊斋文化的讲座。《聊斋志异》这是一部奇书，它现在已经翻译成几十种文字在全世界流传。《聊斋志异》大家都知道，是写鬼写妖。写鬼写妖能给现代人什么样的道德启示？这就要从1942年毛泽东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前夕，毛主席谈《聊斋志异》说起。

　　1942年，毛泽东主席为了准备延安文艺座谈会，召集了几位作家来一块谈话。几位作家有诗人何其芳，有陈黄梅，后来陈黄梅写了一篇毛主席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前讲话的回忆，我看到了这篇文章，而陈黄梅老师，后来是文化部的副部长，他也曾经给我的长篇小说《蓝眼睛黑眼睛》再版写了序。这是一种很巧合的因缘。他去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恰好是我出生的那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70周年的时候我写了一篇文章，在文章里我提出这么一个观点，大家都认为毛主席说小说可以做历史来读，是谈《红楼梦》指出来的，但是根据我看陈黄梅先生的回忆，我发现是读《聊斋》提出来的。毛主席对陈黄梅等人说，《聊斋志异》可以做清朝的历史来读，其中《席方平》一篇就可以看作是清朝的历史。

　　他讲完之后，何其芳、陈黄梅这些人都很感慨，他们都是读过《聊斋志异》，但是没有想到可以作清朝的历史来读，毛主席还提出提到《席方平》这里面有个细节写的非常好。这个细节就是当阎王爷下命令把席方平锯成两半的时候，小鬼同情他，送了一条丝带给他。毛主席说这细节写的好，这篇文章应该选到中学课本。

　　我们先看毛主席讲《席方平》是什么意思，《席方平》是写的一个鬼故事。他的父亲习廉和一个羊某有矛盾，这个羊某很有钱，羊某死了以后，就把席方平的父亲也拽到阴司去了，在阴司里边对他进行严刑拷打。席廉就做梦把儿子叫到阴司，这样席方平就成了鬼了。在阴司里边发现自己的老爹被打的鲜血淋漓，他就拿出笔来告状，告到了城隍，相当于县级，城隍受贿不理，告到郡司，相当于省级，又受贿又不理，告到阎王，相当于中央，又受贿了，一升堂，把席方平叫上来，你是席方平？是。先打20大板，打原告不打被告，席方平大喊，我该捱打，谁叫我没钱。阎王大怒，把席方平推上火床，烤的骨肉焦黑。烤完了下来，你还告吗？还告，告什么？所有的事都告，连你怎么迫害我都告。阎王爷下令，把他锯成两半。两个小鬼拿一个大锯，席方平从中间锯声隆隆往下锯。锯的过程中，两个小鬼对话，一个小鬼说，壮哉此汉，太了不起了。另一个小鬼说，此人大孝无辜，锯令稍偏，勿损其心。中国古人认为心脏是在正中间，咱把它锯偏了。席方平就觉得锯声隆隆，绕着心脏下去，更加痛苦了。锯成两半之后，阎王爷说把他合起来见我。合起来之后，席方平觉得这条锯缝就要铁开了，小鬼从腰里掏出一条丝带，说赐此以报汝孝。你是个孝子，我把这个送给你，往腰上一系，所有的痛苦全部消失。上火床的痛苦、锯成两半的痛苦全都没有了。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而席方平感动了小鬼，也感动了无产阶级的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下令编进中学课本。编进中学课本，就来了另外一个故事，我们知道，中国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是我们山东人莫言。莫言是念小学到四年级就辍学了，辍学之后，在家里放牛，一边放牛，一边看《聊斋志异》，特别看的一篇是他哥哥上大学丢在家里的中学课本，里面有一篇叫《席方平》，他就反复看、反复学。

　　到2006年，莫言写了一个我认为他的最好的长篇小说和另外一个《檀香刑》，可以说是并列，两个他的小说的高峰《生死疲劳》。他就写了一个地主，在土地改革当中被镇压了，死了之后进了阎王殿，阎王爷审他，他就鸣冤，我是个好人，不应该把我弄死。阎王爷看他不服气，把他下油锅炸了一番之后，弄一盆驴血泼到他的骨头上，他就再生成了西门驴。西门老爷成了西门驴了，西门驴在吃草料的过程中，看到自己的小老婆嫁给了自己的佃户，满腔的阶级仇恨就在这个炉的脑子里产生。这个驴就经过了合作化运动，死了之后又托生为西门牛，西门牛又经历了人民公社运动，西门牛死了以后，又托生为西门猪，西门猪死了又托生为西门狗，西门狗就到了改革开放了。

　　莫言这么写，很多人不以为然，有人就说，莫言，你什么一套？到了什么年代了，都现代派、超现代派了，你写装神弄鬼？莫言就说，打油诗一首回敬这些说他装神弄鬼的作家。“装神胜似装洋葱，弄鬼胜似玩深沉。问我师从哪一个？淄川爷爷蒲松龄。”

　　2006年，他这个小说出来以后，非议很多，2007年莫言到山东图书馆讲座，中午邀请我和我先生牛老师，就是经常评论莫言的一个当代文学的研究者一起吃饭，我就对莫言说，我说莫言，你的《生死疲劳》是向经典致敬，你不要在乎你现在没有得到中国的最高奖茅盾文学奖，根据你的特点、你的资质，你是可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是2007年。但是我并不是最早的预言家，最早预言他可以得奖的是80年代莫言的一个朋友。

　　莫言果然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在致词的时候讲到我是蒲松龄的传人，而这个鬼故事就具体影响到他的《生死疲劳》的产生。《聊斋志异》是谈鬼说狐的，我们经常说一个贬义词，你这个女人是个狐狸精。但是到了《聊斋志异》当中，传统的狐狸精在六朝小说当中，它们是汲取他们所迷惑的男子的精髓，自己炼丹以求长生不老，他们是损人利己的。而《聊斋志异》的狐狸精，他们是一些什么样的狐狸精？我最喜欢的《聊斋志异》的一个小狐狸精，撄宁，出来的拈梅花一朵，马上迷的一个书生掉魂了，嫁到秀才家，就把家里的包括厕所都种满了花，爱花成癖。就这么一个纯净的，这是从庄子大宗师里面来的一个命名，撄宁，是提手旁的撄宁，表示心智不受任何干扰的一种精神状态。她所生活的那个地方，既无人行，只有鸟道。山花烂漫，环境就像撄宁的个性一样，像山花、像野柳。

　　还有一个狐狸精，娇娜，她的出现，更不像其他的狐狸精，她的出现，是孔夫子的后裔孔雪笠生病了，胸前长了一个巨痈，他的朋友皇甫公子说，这个病我的妹妹娇娜会治。娇娜就来了，一进来，本来疼的不可开交的孔雪笠先眼前一亮，蒲松龄用了八个字写这个小狐狸精，叫做“娇波流慧，细柳生枝”。娇波，秋波，这不是赵本山说的秋天的菠菜，暗送秋波。而是当这个女孩看一你眼的时候并不是向你暗送秋波，而是流露出她的智慧和她的聪明。她的身材像细柳一样是那样的多彩多姿。拿出刀来，给孔雪笠开刀，不用麻药，碗大的一个巨痈，拿刀一切，割下来一大块肉，孔雪笠居然不觉得疼，而且希望开刀的时间越长越好。为什么？因为这是美女给开刀。之后从嘴里吐出一个红丸，在伤口上转一圈、两圈、三圈，愈矣。狐狸精是来治病救人的。

　　孔雪笠就看上了娇娜，就一心想追求娇娜。而皇甫公子告诉他，娇娜年龄太小了，把我表妹松娘嫁给你。而他们结婚生孩子之后，有天突然皇甫公子来了，说我们家遭难了，实话告诉你，我们都是狐狸精。现在我们要遭天打雷劈，你如果想帮助我们，你可以拿着宝剑站在坟外保护我们，如果你不想，想明哲保身，请抱着你的孩子离开。孔雪笠也是表示，我宁可为你们而死。他站在坟墓外面，电闪雷鸣，屹立不动。只看到天上下来一个怪物，从坟里边抓了一个人上天，穿的衣服是娇娜，马上举剑一击，一声巨雷娇娜救下来了，他自己震死了。娇娜一看，孔雪笠死了，孔郎为我而死，吾何生矣？马上嘴对嘴的呼吸，把自己炼了千年的红丸吐出来放到孔生的嘴里，把他救活。

　　狐狸精不是迷人的，狐狸精不是害人的，而是来救人的。《聊斋志异》里出了很多的狐狸精，像辛十四娘、红玉，这都是脍炙人口的聊斋名篇，这些狐狸精她们都不是男人的附庸，很多狐狸精都是主动来帮助这个男人，所以我经常说，蒲松龄作为一个穷书生，他给他笔下的穷书生，想的实在是太周到的，他能够叫五湖四海大自然所有的生物，美丽的生物，特别是狐狸精，都来无怨无悔，没有任何要求的帮助他笔下的穷书生，既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房子，也不要名分，就来帮助你。狐狸精就经常是这样的，像辛十四娘、红玉，她们所嫁的男人遭受了坏人的迫害，红玉里的冯生，辛十四娘的冯生被判了死刑，这时候辛十四娘挺身而出，把塌了的天挺了起来。

　　美国有一套少男少女丛书，收了各国全世界的经典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叫《进贡美人》，作者是美国地理学者弗兰西斯卡蒙，大概在几年之前，有一位山东的老作家，到美国发现这个事了，回来就给我打电话，他说那个故事就是我们《聊斋志异》里面的，希望你通过新华社把这个事纠正一下。后来新华社就纠正了，就是美国对我们《聊斋志异》侵权一百多年，作者都换了。

　　这是个什么故事？《凤仙》写的就是姐妹三个人都嫁了三个丈夫，她的父亲是以哪女婿有钱就对他特别好，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三个女婿。三个女婿都来了，第三个女婿刘赤水也没有功名，家财也不多，又不像其他的女婿穿的那样衣帽光鲜。这个老岳父就把柬埔寨进贡来的田婆罗搬到二女婿跟前。他的三姑娘凤仙听了不高兴了，你怎么这样？你怎么以衣帽取人？然后就对自己的丈夫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就不能为床头人出气吗？回家好好读书，我给你一面镜子，把它挂在墙上。

　　回家挂在墙上，回家一看，镜子里的妻子正在笑，马上很认真的读书，读了几天，觉得差不多了，出去玩了，回来再一看镜子，背过身去，不理他了。他知道，我妻子要监督我读书，再继续读书。又读了一个阶段，又出去玩了，再回来镜子里的人哭了，刘赤水知道，镜里边人是我的师傅，发愤图强，考上了举人。

　　我以前给学生讲的时候，经常讲，你看蒲松龄的功名思想是多么的强烈，这种功名利禄的思想都深入到闺阁了，但是我们用现代的观点来看，如果一个男士找到一个妻子，她能够鼓励你上进，这不是很好的事吗？《聊斋志异》里面这种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正能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现在不是讲经济嘛，《聊斋志异》里面有个老狐狸精，曾经是一个懒汉王承他的祖父的情人，他就鼓励自己的情人的孙子，你不要懒，你要好好做个小生意，从小生意做起，你还要讲诚信。最后这个王承就发了大财。这些故事大家都可以从《聊斋志异》里面找到。

　　《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聊斋志异》，当然不只这五部作品，中国古代只要是能够仍然在民众当中流传的，不管是小说还是戏剧，甚至是诗词文赋，大家如果经常阅读，都可以从里面获得道德的启示。所以建议大家多读书，读经典。谢谢。、　　

提问互动   

    主持人：感谢马老师的精彩报告，我想马老师的报告给我们的启示是多方面的，起码它是启发了我个人多方面意味深长的联想。它甚至使我们想到，当今已经延续了很久的国学热，创作热，乃至在写作文化艺术层面所形成的非常密集的怀古的那样一种热潮。

　　她启示我们，传统古典和当下的这种关系，实际上是一种在精神上绝对紧绷的关系，只不过一个是在过去时，二是在现实时。之所以形成这样的情况，我想是因为比如对理性的依归、对正义的诉求、对美好的向往，都是人类永恒的一个期待。

　　马瑞芳老师今天所阐释的中国古典小说对现代生活的道德启示，实际上正说明了这样一个问题。包括当中所涉及到的最主要的那些人物类型，实际上都是人类的代表，也是从不同的层面代表了人类的终极关怀。这种终极关怀，在我们当今的社会生活当中，仍然作为重要的历史底蕴，发挥着非常重要的功能，甚至对我们进一步的完善信仰、道德，乃至行为方式，都形成了巨大的合力。所以马瑞芳老师的报告，是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下面的时间我们大概花十分钟到一刻钟的时间，和大家交流，大家有问题可以提出来。

　　 提问一：您好，马教授，最近屠呦呦女士获诺贝尔奖之后，曝光了她至今没有被评为中科院院士的事情。还有莫言获得诺贝尔奖之前也没有获得国内的茅盾文学奖。您觉得出现这种类似情况的原因在于我们国内的文学评奖是不是有些差异，还是说我们有些弊端需要改善？谢谢。

　　马瑞芳：纠正一下，莫言是在获得茅盾文学奖之后获得的诺贝尔奖。咱们国家的茅盾文学奖，当莫言获奖的那次，我曾经给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打了个电话，我说铁凝你们这次的评奖，当然评上的这些人是应该得的。但是我认为莫言应该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品是《生死疲劳》，张伟应该得文学奖的也不是他的《你在高原》，而是《九月玉女》，你们的茅盾文学奖，现在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是成为评作家，而不是评作品了。但是今年的茅盾文学奖，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今年评上了王蒙先生的《这边风景》。也很巧，恰巧今年夏天我去北戴河，恰好就有十几天的时间，每天都和王蒙见面，早就谈到这个事。王蒙有多篇作品可以获茅盾文学奖，但是这次能够评上《这边风景》，我认为还是一个最恰当的评价，因为这个作品确实是博大精深，也体现了各民族的融合。中国国内的文学评奖有待改善，这个事建议你跟中宣部提提。

　　提问二：您好，马瑞芳老师，谢谢，我前天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我今天匆匆过来。您刚才讲的《红楼梦》的事，《红楼梦》我说实在的，我只现在也没有读完，就是一直读不下去。我今年快70岁了，文革以前一直到文革期间，一直到改革开放，在农民根本看不见。所以改革开放以后看的《红楼梦》，前些日子我到书店里看了一个《毛泽东评美国历代文学》，他谈到《红楼梦》，说《红楼梦》的作者想补天，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觉得刚才您说的《红楼梦》、《聊斋志异》的事，所以对补天的事我也考虑，可能是毛泽东对《红楼梦》的认识，就是说曹雪芹想利用他这个情况，想把当时清朝的形势恢复到他的想法中。所以我是这样考虑的。咱讨论一下，您也给介绍一下。谢谢。

　　马瑞芳：你《红楼梦》读不下去，我建议你采取这么个办法，王扶林导演的87版《红楼梦》，基本上还是尊重原著，你不妨先把这个电视剧看一遍，它就把你的兴趣引进来了，慢慢的你就能看下去。

　　另外我建议你看《红楼梦》的时候，不要看好的注本，就是注的比较好的本子，比如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红楼梦》研究所几十个人注了几十个本子，还有才意匠教授注的《红楼梦》，这样你就比较容易看下去了。

　　关于补天，毛主席这个肯定是从《红楼梦》本身来的，因为《红楼梦》本身就说，女娲补天，按照正确规范的念法，是女gua补天。他用了36500块补天，剩下一块没用。这块没能补天的石头就在叹气，我不能补天。这个势头就变成了一块金银宝玉，挂到婴儿贾宝玉的嘴里，后来又挂到他的脖子上。

　　这个石头是什么概念？它实际上就是曹雪芹的化身，也是贾宝玉随身带的一个录像机、随行记者。所以《红楼梦》又叫《石头记》。毛主席说补天，就是从这儿来的。谢谢。

　　提问三：提马老师您好，您比电视上漂亮多了。绝对的好看、漂亮、有风度。马教授，我是第二次听您做演讲，而且您写的文章我也挺喜欢，我从齐鲁晚报上看您写的文章特别有意思，我非常喜欢看。我想问一下，您是怎么走上文学的道路上的？您上学的时候或者小时候，是怎么受到启发的？谢谢。

　　马瑞芳：这时今天山东电视台郑老师化妆的结果；我当年念书，说起来这就有点摆老资格了，我当年入大学的时候，很多在座的朋友还不知道在宇宙的哪个角落的尘埃。1960年进入山东大学，当时是五年制，念了五年大学，主要就是读世界名著。当时就是那个时候有点立志想搞文学研究，但是毕业以后没有机会，在外面，在北京、天津、淄博待了12年，到1979年才调回山东大学。调到山东大学之后，就分在古代文学教研室，教明清文学。那就同时也得研究明清文学。

　　当然，读这里面的名著，比如说读《红楼梦》、《聊斋志异》，从小都读。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我母亲没有很高的学历，但是她是念私塾的，因为我母亲家里当时也比较有钱，她陪嫁的时候陪嫁了一个书箱，这里面《聊斋志异》、《红楼梦》都有。我从小就停她讲《红楼梦》、《聊斋志异》的故事。《红楼梦》是我母亲的最爱。

　　当我在新杏坛讲《红楼梦》讲了一些观点，我姐姐就说这个家伙在抄袭，抄袭谁的？抄袭我娘的说法。我娘从小就说了很多观点，比如说很多人都说贾府是不同意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人成亲的，但我母亲始终认为贾母是最疼他俩的，是要让他俩成亲的，我也是这样人为的。这就是和古代文学的渊源。谢谢。

　　提问四：您好，马教授，我是一名中学教师，从微信上获得这个消息，今天我们来听齐鲁大讲坛，确实有很多启示。我们现在学生不愿意读国学，不愿意读名著，我们也在探讨一些方式方法，今天听了您的《中国古代小说对现代社会的道德哲理启示》，也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启发，我也准备回去从人物形象入手，引导学生愿意读古代文学。我想请您提一个建议，如何引导我们的中小学生爱读名著、爱读经典。谢谢马教授。

　　马瑞芳：我是在大学里面教书的，并不是说客气话，我最崇拜的就是从幼儿园到高中的老师，为什么？因为我的两个孩子从幼儿园念到，我的女儿是念到博士毕业了，特别是他们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那是最难办的，我记得我儿子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总是说他的作文写的不好，有一天我就自告奋勇，那个时候，80年代我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了，我说我给你写一篇。我就替我儿子写了一篇作文交上了。交上之后，儿子放学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说你看，我自己写的作文怎么也混80分，你写的这作文75分。老师说，这作文不能这么些。所以我真是崇拜中小学老师。

　　中小学怎么样诱导孩子们读名著？现在有很多系统的书，我正在给北师大出版社一个叫《新课标系列读物》，做《聊斋志异》的书，我发现好多地方出的一些名家导读的，有蔡义江老师的，中学必背诗文多少多少篇，我想你还是引导学生读这些名家的注解，不要让他们自己瞎子摸象。谢谢。